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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三嫁咸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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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三嫁咸鱼 第50节
      另一个斯文人则是顾扶洲。但见他坐在人群之中,剑眉冷潇,轮廓硬朗,自带一股寒凉之意。待他看到林清羽,寒意散去,笑着朝他举杯示意。
      管事道:“殿下,将军,林太医来了。”
      “我听说太医院来了位美人太医,就是你吗。”萧玠一张小脸红扑扑的,“还真是美人啊。”
      一个武官大大咧咧道:“这不比当年什么第一美人静淳郡主好看多了!”
      “老吴你真的喝多了,这男的和女的怎么能比……”
      顾扶洲道:“林太医是来给我送药的,到我这儿来吧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问:“将军可有饮酒?”
      “没有。”顾扶洲主动把酒杯给林清羽检查,“我都是以茶代酒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朝顾扶洲身后看去。天机营的侍卫还在,但他们脸色极是难看,几乎可以用羞愤耻辱来形容。很快,林清羽就知道其中缘故。
      “顾大将军好不容易回京一趟,走哪都有人跟着。也就是将军脾气好,换我我早发飙了。这算什么,软禁吗?”
      顾扶洲道:“我突然要求回京,太子怀疑我也是正常的。”
      “怀疑也要讲证据啊!这都大半月了,证据的毛都看不到,太子凭啥还派人看着将军?”
      “太子向来和那帮酸里吧唧的文臣走得近,对我们武将千防万防。他怕不是忘了,大瑜的江山是谁打的,又是谁守的!”
      顾扶洲脸色一变:“吴将军,慎言。”
      “我敢现在在这里说,明天也敢在早朝上说。顾大将军征战十六年,大小战功无数,为何要受这等屈辱!这太憋屈了,我受不了!”
      “俺也一样!”
      “明日我等一同谏言,太子他不能这么对将军!”
      “没错!大不了让太子把我们十几个弟兄都监视起来,看日后谁还会替他卖命!”
      “哎哎哎,你们别激动嘛。”萧玠被夹在其中,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。
      顾扶洲神色凝重:“今日四殿下组此局,只是为了兄弟一聚。你们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,便都散了罢。”
      “我操他娘的!”姓吴的将军将杯盏甩落在地,大怒,“我吴老三不服!我现在就要进宫!”
      顾扶洲摇首长叹:“我是管不了你们了。”说完,任由武将如何群情激动,都不再言语。
      林清羽坐在他身侧,看着他喝下药,道:“等太子迫于压力,不得不洗清将军身上的嫌疑后,自会将天机营撤去。到时,将军就可以畅所欲言,为所欲为了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,低声笑道:“好像是啊。我都未想到这层,林大夫好生聪明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心中一动,垂下眼睫,亦是一笑:“不及将军一二。”
      第52章
      近年来,皇帝亲近文臣,防备武将,这些血性汉子心里头早就憋屈得不行。他们大多性格直爽,有一不说二,之所以忍到如今,是因为他们敬仰的顾大将军告诫他们要以国以民为重,将自身荣辱置身度外。
      如今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,竟监视打压大将军至此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在场的武官借着酒劲商量起明日组团谏言之事,听得林清羽眉间蹙起。
      这些武官的智谋似乎都放在了行军打仗上,对朝堂之事不甚敏感,也不懂察言观色。贸然谏言,只怕未必说得过和太子亲近的文官。
      这时,萧玠打断他们,一语道破真相:“可是你们和文官吵架,从来都没吵赢过呀。”
      众武将:“……”
      萧玠又道:“每次你们都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,憋半天憋不出一个字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看了顾扶洲。这人还是一言不发,面色沉静,但林清羽总觉得他非常想说话,都快憋死了。
      众人商议了一通,最后决定见机行事,总之一定要救大将军于水火之中,还他应得的尊重和荣耀。
      次日一早,吴将军在宫门口下马,准备入宫上朝。他听到有人叫他:“吴将军。”
      吴将军回头一看,原来是昨天在四皇子府上见过的美人太医。美人太医穿着靛青色的文官官服,静静地站在一旁,凭一己之力把他对文官的好感提了上来。
      吴将军咧嘴一笑,憨憨道:“林太医找我啊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一颔首:“将军待会在早朝上还要为顾大将军谏言么。”
      “必须的。”吴将军毫不犹豫,“我都和弟兄们约好了。”
      “那么,请将军记住。无论文官说什么,你们只须‘然后呢,所以呢,真的吗?我不信,你说的在理但我不听’……这些就够了。”林清羽道,“千万不要试图和他们讲道理,也不必理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。”
      “然后呢,所以呢,真的假的……”吴将军渐渐品出味来,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,“妙!太妙了!这不得把那帮老头子气死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淡淡一笑:“这是我从亡夫那学到的,但愿能帮到将军。”
      除了顾扶洲,武官之中最有威望者便是已经年近八十的武国公。武国公曾经在战场上救过先帝的性命,获一等公爵位,世袭罔替,可带刀入殿。武国公在家养老多年,听闻顾扶洲在京中的境遇,佩上先帝御赐的宝刀,重新出山。
      在武国公和吴将军的带领下,今日的早朝比市集还要热闹。文官昨夜便从天机营那获知武官要搞事情,早有准备。吴将军一提出此事,他们便开始细数顾扶洲的可疑之处。
      西北战事胶着,顾大将军仗打得好好的,突然连发数十封奏本,请求“告老归乡”,未免太过儿戏,征西三十万大军难道说不管就不管了?甚至又把西夏暗语一事搬了出来,说将军有散布军机要秘的嫌疑。太子当然相信顾大将军的清白,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,查还是要查的,让天机营的暗卫随侍将军左右,同时还能保护将军在京城的安全。
      武将没文臣会说话,但他们胜在嗓门大。无论文臣说什么,他们永远都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来回用。太子几个心腹文臣说的天花乱坠,唇焦口燥,最后换来对方轻飘飘的一句:“真的吗?我不信。”
      问吴将军为什么不信,吴将军又道:“说不出来,反正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。”
      丞相大人年纪大了,又是一身的傲骨,听吴将军这么说,一口气没上来,差点在大殿上厥过去。
      萧琤坐在龙椅下方的太师椅上,脸色黑如锅底,指尖敲打着扶手,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。等丞相被人抬下去后,他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:“够了。”
      所有人都停了下来,齐齐向他看去。
      萧琤沉下一口气:“此事,容孤三思。”
      这些武将只是性格直,不代表他们傻。他们都知道,太子这么说,是想继续拖,最好能拖到顾扶洲离开京城。
      于是,他们闹得更厉害了。下了朝也不安分,一个接一个地去求见太子。这些人身上都有军功,一两个人不算什么,十几个联合起来,萧琤是斥责都不便斥责,只能避而不见。武官见状,又分成了两组。一组给太子写奏本进言;另一组玩起了文官常用的把戏,跪在勤政殿门口,号称不得太子召见就一直跪下去。
      宫里乱成了一锅粥,顾大将军府上却是一副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的景象。
      荷风送香,竹露清响。池塘边两把凉椅,凉椅后头立着遮阳棚。林清羽来给顾扶洲送药时,顾扶洲正手持一把钓竿,躺在凉椅上钓鱼,手旁放着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冰镇红提,优哉游哉,好不惬意。
      “林太医。”顾扶洲拿走另一把躺椅上的草帽,“路上很热吧,快坐下来吃水果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看着红提上晶莹剔透的水珠,捻起一颗,道:“我那短命的丈夫,和将军一样,酷爱在夏日吃冰镇的东西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咀嚼的腮帮停住。
      林清羽假装没看见,又道:“可惜他身体孱弱,吃不得冰。去年贪嘴多吃了几个红提,便一病不起,险些丢了性命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低笑了声:“这……有点惨啊。”
      “若有来世,他有一具康健的躯体,也不知会不会在夏日多吃几个冰镇红提解解馋。”
      “那想必是会的。”顾扶洲道,“都说越缺什么,就越想要什么。说不定他转世轮回后,就去吃了以前那些他吃不了的东西,最后吃到撑。”
      如此,他好像明白顾扶洲为何非要他看他举石锁了。
      ……傻。
      林清羽看顾扶洲一口一个红提吃个不停,道:“夜间吃水果易胖。顾大将军今天练功的时间要加倍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一听这话就有点萎:“我在练。钓鱼,也是一种运动。”
      “你动了么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转了转手腕:“我动了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警告道:“三十岁的人不比少年,稍微不控制,就会发胖。以大将军的身形,若这一身肌肉变成了肥肉,就不怕日后娶不到夫人么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沉默许久,以手掩面,痛苦道:“林太医别说了。我待会就去举铁。”
      两人说话间,鱼竿晃动了起来。顾扶洲眼眸一亮,熟练地拉竿提竿。“我以前我不理解我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钓鱼,我现在突然就明白了。”顾扶洲感叹,“这不比蹴鞠马球什么的好玩多了,还不会累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问:“将军自幼无父无母,又哪来的父亲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笑得高深莫测:“你说呢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淡淡道:“我不说。”
      “那当然是我的义父,你的父亲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配合点头:“我父亲确实喜欢钓鱼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看着顾扶洲费了半天功夫钓起一个小泥鳅,起身告辞:“等将军了却诸多事宜,可来我府上祭拜我的亡夫。”
      顾扶洲眼睛比有鱼上钩时还要亮:“好。”
      武将闹了两天,萧琤还未松口。可见,日后他定是一个唯我独尊,圣断独裁的君主。此事已经脱离了撤不撤顾扶洲身边暗卫的问题,成了朝中所有武将的事。萧琤还只是太子就敢做得这么狠决,日后登基了他们武将哪还有好果子吃。
      林清羽远远地路过勤政殿,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人,竟有几分逼宫的架势。萧琤再如何强硬,也撑不了多久了。
      当值结束,林清羽直接去了太医署。自从他父亲被贬,顾扶洲被查,太医院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微妙起来。以前他们只是私下议论,现在当着他的面就会大声议论。好在他们还没胆子做些什么,林清羽只当他们不存在。
      在南疆神医的教导下,林清羽已经开始练一些简单的蛊。他在千草堂待到深夜,突然听到药柜拉开的声音,隐约猜到了是谁。他拿着烛台寻去,果然不出他所料。
      “沈侍卫。”
      沈淮识见到他,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,视线飘忽:“林太医。”
      林清羽上下打量他:“你又受伤了?”
      沈淮识脸上透着古怪:“没有。”
      “没有你来千草堂做什么。”
      对天机营暗卫来说,受伤是家常便饭。沈淮识的任务大多需要暗中进行,有时不便看太医,就会自己来太医署拿些治外伤的药。话虽如此,能自由出入太医署的暗卫除了沈淮识,林清羽也不知道旁人。据说,这是太子给他的特权。
      沈淮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林清羽在他面前摊开手:“拿出来。”
      沈淮识:“……”
      说来也怪,林清羽明明只是个太医,身上又没武功傍身,连他一掌都受不住。可站在他面前,被他冷刃一般的目光注视着,他竟默默地把东西拿了出来。
      那是一小罐药膏。林清羽只一闻,便知这药膏要用在何处。
      林清羽走上前,扯开沈淮识的衣领,见他锁骨上布满红印,寒声道:“他在床上都对你这么粗暴?”
      沈淮识后退两步,捂住脖子,涨红了脸:“林太医……!”
      “你过来。”林清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,从医箱中拿出一根银针,“手给我。”
      沈淮识不明所以地伸出手。林清羽将银针刺破沈淮识的指尖,鲜红的血流入蛊盘。林清羽观察了片刻,惊讶道:“你竟然没有中蛊。”
      沈淮识问:“林太医为何会觉得我中蛊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