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介绍 首页

    小蔷薇

  • 阅读设置
    第79节
      她很开心。
      像是g市最热的夏天里含了一口冰可乐,感受着气泡在唇齿间迸溅,又有些像高中时看了三天三夜的书,终于完成了考试倒头闭上眼睛一样的安心妥帖。
      于是,她伸手搂上他的脖颈,附在他耳边,轻声道,“我帮你吧。”
      乔微第一次帮人解决,不大熟练,好几次弄疼了他,霍崤之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刺激,俊朗的脸颊被绯红布满,那漆黑的眼睛墨色浓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,一眨不眨看着她。
      乔微被看着不自在,手下一松,咬着下唇移开眼睛。
      下一秒,她的手又被人拉了回来。
      他移近些抱紧她,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呢喃,“微微,微微……”
      像是轻飘飘踩在云端上,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了,他怕闭上眼睛便错过了一切,如果温柔可以将人溺死,那他一定已经死在了这里,而且心甘情愿。
      钟与蔷薇第一张ep开始发行的时候,环海也终于渡过了漫长的寒冬,迎来转机,缓慢回升的股价终于有了较大的增幅,许多中小股东纷纷停止抛售,原因无他,霍崤之的马场开始拆了。
      倘若寻常人还不明白霍崤之的加入意味着什么,那些股东们可是一清二楚。霍家再厉害也山高地远,鞭长莫及,更何况负责g市这边的霍家大少屡屡出岔子,先是工程质检不达标,再是他那个舅舅造假账入狱被检方盯上,众人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怨气,眼下资金回暖,干脆齐心协力将霍家客气地请出了项目。
      商人逐利,资本家会精准地计算每一份利益,这投资一开始便状况百出,霍氏企业在几经权衡之后,终究决定即使止损,收回成本。
      只是竹篮打水,内里到底有多心痛,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。
      第71章 part 71
      乔微还是在医院走廊,看到电视底下滚动的字幕时,才知道西亭马场被拆的消息。那马场有些历史了,骤然被拆,g市本地台来回报道了几遍。
      乔微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,反反复复确认几遍,才发了怔。
      她很清楚,依着霍崤之那么乖张的性子,不可能被人拆了他的宝贝马场还不声不响。
      “乔微!”护理室的小护士探头扬声喊她名字,瞧见人站起来才招呼,“快进来吧,到你了。”
      冰凉的酒精和碘伏在锁骨前打旋消毒,味道窜进鼻息。
      乔微今天是来做port维护的,维护门诊的小护士认识她,撕开换药包,一边与她打招呼,“男朋友这次没陪你来吗?”
      “嗯,”乔微心里想着事,随意点头应道,“我不用陪的。”
      “也是,我瞧你最近状态也挺好的。”护士弯着眼睛笑,回头唤她同事,“快,再帮我拿个七号头皮针过来。”
      护士扬起脸的一瞬间,乔微忽地想起来了——
      那天霍崤之在医院外边,似乎也是这般下巴微挑,骄傲与她说,“帮他一把有什么难的。”
      她当时万万没料到,他的帮忙,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      乔微向来是宁愿自己吃亏,也从不亏欠别人的人。这么多年她都做到了,因为她心里清楚,在这世界上,任何东西都能等价偿还,只有人情。
      只有霍崤之。
      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?
      乔微闭上眼睛,静默地感受着护士冲管,生理盐水在体内的管子湍急流动,仿佛血流的速度也跟着急促起来。
      她欠下他许许多多东西,却找不到更珍贵的去偿还,也许直到她死的那一天,也抵不清了。
      乐队第一张试水的ep大获全胜,发行不到两个小时便被抢得一干二净,连唱片公司都被乐迷们惊人的购买力吓了一跳,急匆匆又打来电话,商量把录大碟的事提上日程。
      乐队的发展其实远远超过了乔微最开始的预期。她最开始踏入这个圈子的时候,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开心,就算台底下只有一个人,她也能拉得心满意足。
      可是乔微渐渐发现,一场精妙绝伦的演出是相互的,听众从音乐中得到感悟,而演奏者,则在听众那里汲取力量。
      欢呼和沸腾的气氛使人雀跃,听者在音乐中沉浸,被震撼、或享受,是对台上的演奏者最大的尊重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五月,乐队接到了第二场,来自帝都的音乐节邀约。
      帝都暮地音乐节的影响力,当然与g市这一场不可同日而语。每年有数万狂热的乐迷从各地蜂拥而至帝都,国内外百余家知名媒体跟踪竞相报道,数不清的乐队愿意自费演出。
      这本是绝好的机会,可这一次,霍崤之面上并没有喜色。
      酒吧外已经暗下来了,演出大厅就开了一盏灯。
      “我不去。”
      “二哥!”徐西卜不可置信,第一个不同意,“多好的机会啊,为什么不去?”
      他才见到邀请函时,那兴奋劲儿就差环城跑一圈儿庆祝了,此刻霍崤之的态度就像一盆凉水浇下来,直接把他打回了冬天。
      “没有为什么,我不去。”他直截了当将邀请函推回桌上,让众人自己选择。
      霍崤之是主唱,又是队里最好的吉他手,他不去,乐队的实力会大打折扣。
      众人还没从震惊中,角落的袁律书也出声道,“我也不去了。”
      徐西卜重重拍上他的后背,“你滚开,瞎起什么哄呢?”
      袁律书没有躲,只是沉声道,“微微姐现在不能坐飞机,她去不了。”
      “微微去不了?”季圆惊诧。
      他这么一说,众人半晌才反应过来,似乎律书的姐姐患的也是癌症。
      “你都知道了……”
      “我和徐西卜在微微姐的冰箱里看到了药。”
      徐西卜的气势也弱下来,讪讪松开手问他,“微微姐为什么不能坐飞机?”
      “她还在放化疗间歇期,贫血严重,没办法上飞机,g市到帝都这么远,改乘其他交通工具长途颠簸,会更累。”
      此话一出,众人全沉默了。
      半晌,徐西卜才低声道,“那我也不去了。”
      季圆看向凌霖,他松开鼓槌,“我无所谓的。”
      她得到答案便倾身去够邀请函,“那干脆我把邀请函藏起来吧,我们谁都别跟微微说——”
      信封刚拿到手里,大厅门忽然被推开了。
      “别跟我说什么?”
      她刚刚吃了药在后台睡着了,醒来想着再练会儿,刚走到门口,听见的便是这一句。
      季圆不会撒谎,她一紧张,嚯地把邀请函往背后一藏,这个动作,反而引起了乔微的注意。
      “是暮地音乐节的邀请函吗?”
      谁都没出声,乔微干脆自己拎着琴盒自己走近,找了个凳子坐下来,“上次演出的时候,我在后台遇到了暮地音乐节的总监,他提了几句,我前几天还想着,如没有意外的话,邀请函应该寄到了。”
      “你们干嘛都这副表情呢?”乔微不解,“这不是好消息吗?”
      “微微,我们不打算去了。”
      “因为我吗?”
      不待人回答,她先摇头,“不要,我想去。”
      “微微——”季圆忙道,“不用忙这次的,以后一定还有更好的机会。”
      “不,我想去。”乔微显少这样强硬地拒绝人,“你们也都想去,不是吗?”
      “乐队建起来这么久,好像我一直都在拖累大家。你们在这儿辛苦练习,只有我躺在医院里,”她笑起来,“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努力一次。”
      “微微……”季圆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,她别开眼睛慌忙擦掉,“反正我们资历也不够,与其去了当陪衬,还不如明年准备好再去呢。”
      “人生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让人准备呢,有机会当然要抓紧。”乔微打开琴盒,率先把琴拿出来,回头道,“排练新曲子吧,嗯?”
      谁也没动,最后还是霍崤之先抱起吉他。
      乔微下巴微压,疏密有度的柔板便自琴弦上飞扬起来,霍崤之扫弦应和,音乐层层叠叠一般呈现,如水般自巴洛克大教堂边涌动流淌下来。
      贝斯低沉抒情的声音穿透教堂的钟声,夕阳泛起红色的光芒,最后照耀在教堂顶端的塔尖上。
      乔微其实不止想去帝都,她还想去父亲临终前最后住的地方看一看。从帝都出发,两个小时便能抵达北河。
      也许在那里,她能感受到一个父亲最后的心情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乔微贫血,血红蛋白不达最低的登机标准,于是凌晨时分,众人一起乘上了抵达帝都的高铁。
      临出发前吃了药,乔微一落座,便昏昏欲睡起来。
      天气热,车厢里开了空调,这温度对别人来说舒适,对乔微而言,再热的天,四肢也都是冷冰冰的。
      霍崤之干脆拉下窗帘,脱了外套替她盖上,拄着下巴看她睡着的样子。
      起得太早,乔微的脸色都有些泛白。
      就这样一觉睡到帝都也好。霍崤之叹气。
      在g市呆了这么久,这是他第二次回帝都。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带着乔微回去,尤其在这风口浪尖。
      环海的工程步入正轨,霍仲英最近被董事会打压得抬不起头,被逼辞掉最后的职务,在家赋闲,对他仇怨越深。霍父和母亲看不惯他玩儿音乐,要是知道他回帝都在音乐节上演出,估计要大发雷霆,他一个人倒不怕这些为难,就是怕乔微受委屈。
      走廊对面那小孩在玩游戏,声音越来越大。霍崤之皱眉,又怕把乔微吵醒,只能压低声音唤他一声。
      “小孩儿,把你耳机戴上。”
      大抵玩的太入迷,没听见,霍崤之直接瞪起眼睛来,“嗨!”
      小男孩被吓一跳,手上的ipad滑地上,正要发脾气,看男人凶巴巴的样子,又讪讪捡起来,“我没有耳机。”
      原来听见了。
      “那你别玩了。”
      小男孩还不服气,可看着霍崤之的眼睛又瞪起来,只能低声不情愿地哦一声,关掉游戏。
      乔微身体不舒服,隐约听到声响,模糊睁开眼睛,“怎么了?”
      霍崤之赶紧回过身,将人搂在怀里,轻拍了两下,低声道,“没事儿,你好好睡吧。”
      再抬头,他便见对面的小孩又打开了视频,声音开得越大了,似乎是觉得抓到了他不敢大声说话的软肋,得意偏头撇他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