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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天崩泪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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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78 生命流逝
      父亲只是很虚弱地“嗯”了一声,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父亲躺着一动不动,跟昨天盘膝而坐、侃侃而谈的情况相比已经完全判若两人。接电话的时候,由于比较仓促,因此对父亲的异状我并非十分了解。见父亲开始闭目养神,我就与姐姐来到大路边。此刻,母亲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。开小店的正在不断安慰着六神无主的母亲。
      “妈,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我心情沉重地问。
      母亲的双眼通红,我知道母亲之所以会站在这里而不是呆在家中看着父亲,完全是因为怕自己的悲伤之情被父亲看到,从而对父亲的心理产生强烈的冲击。“今天早上,起床之后,刚开始的时候,一切都好好的。洗漱之后,你爸他还喝了一大碗米粥。我见你爸没什么异样,于是就趁他躺在小床上休息的空隙到楼上就放花生(将摘下来的花生摊开到平房上晒)。当我再来到楼下的时候,就看到你爸倒在床边,身边是一大滩血。你爸当时的样子很恐怖,脸色苍白,上气不接下气。我赶紧找来某某(开小店的小名的代称)帮忙,在他们的帮助下,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你爸给搬到床上。你爸的样子一直很吓人,我当时真的怕他就那么一口气接不上来而离我去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母亲又忍不住泪流满面,缓了缓,才继续说道,“在某某(开小店的小名的代称)的帮助下(打电话),某某(赤脚医生名字的代称)赶了过来。本来是想让他帮忙输液的,但他看了看,就摇头说:‘不行了,还是准备后事吧。’”说到这里,母亲又再次抽泣了起来,“于是,我就赶紧让某某(开小店的小名的代称)帮我打电话给你们。我当时,真的好担心你们连你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。”母亲哽咽着说道。
      我能够感觉到母亲话语中的悲伤和无助。现在,我好后悔,昨晚,为什么自己不坚持呆在家里呢?如果我们在家的话,那么父亲发病的时候,母亲也就不会如此六神无主了。
      后来,我仔细想了想,觉得,那时的父亲很可能就真的会挺不过来了,但也正是因为在不屈的意志和见子女最后一面的强大信念的支撑下,父亲最终还是从鬼门关挺了过来,从而为自己挣得了宝贵的最后时光。
      “你最好赶快决定,是就这么在家里拖着,还是赶紧送医院?”开小店的善意地提醒我说。
      “我爸现在的这种情况,无论到哪家医院,都不会有什么办法了。”我当时说的是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。我不是不想挽救父亲的生命,但我知道,现在的父亲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。如果真有神仙的话,兴许会有办法。
      “你叔叔对你爸很是关心,毕竟血脉相连,你最好打电话征求一下他的看法。”听了我的回答,开小店的以为我会就此放弃最后的努力,因此就对姐姐说道。
      姐姐听后,赶紧拨了个电话给叔叔。叔叔听闻之后,很是着急,立刻催促道:“还等什么,赶紧送医院啊!”
      其实,虽然我知道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了,但最后的尝试我又怎么肯轻易放弃呢!即便是没有姐姐的这个电话,我也会决定将父亲送到医院抢救的。
      开小店的第一时间帮忙张罗着找电动三轮车,以往,父亲去医院都是坐的二轮电瓶车。不是我们不想用电动三轮车,而是父亲坚决不肯。父亲说,如果让别人看到自己躺着被送往医院,那么人家还不指不定会怎么议论呢!父亲的言下之意,就是怕别人会说他快不行了。因此,一直以来,父亲都是坚持挺直腰杆自己坐在二轮电瓶车后座上去镇上医院的。但此时此刻,父亲已经直不起腰杆了。
      三轮电瓶车借来了,在往车里垫席子和棉絮的时候,二舅舅也已经到了。在我们一到家之际,母亲就让人帮忙打电话请二舅过来。在众人的帮助之下,终于将一直闭目躺着的父亲搬到了电瓶车上。
      恰巧,表妹在这个时候过来探望父亲,于是就跟着我们一同前往。二舅虽然会开三轮电瓶车,但由于年纪不小了,开得很是不稳当,因此,没走多远,就换成了会开电瓶三轮车的表妹。
      一路上之上,父亲只是偶尔会睁开他那无神的双眼,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,父亲在看到沿路熟人那疑惑眼神之际的尴尬和无奈。即便是在身体极度衰弱的时刻,父亲血液之中流淌着的依然是那份执着的不屈和高傲。
      在家族之中,父亲的威严是出了名的。无论是直系还是旁系亲戚家的小一辈,见到父亲,几乎就没有不怕的。到了医院门口,表妹见场面异常压抑,居然相当难得地跟父亲开起玩笑来。据表妹自己说,她当时心中是七上八下,充满着恐惧的。但事实上,父亲除了报之略显痛苦的微笑之外,竟没责备一句。
      “姑父,我觉得你变了。换做以前,我是绝不敢这么做的。看到你严肃的面庞,我就会感到无比害怕了,就更别说跟你开玩笑了。”表妹如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感受。
      父亲闻言,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份苦涩。我知道,其实,父亲并没有变,但无奈的是,现在身体俱疲的他,已经有心无力了。
      我有些责备地看了看口无遮拦的表妹,因为她的无心之言已经勾起了父亲心中的伤痛。不到万不得已,父亲绝不肯让自己就这么无力地躺着。我紧紧地抱着父亲(让父亲上半身靠在我身上,免得蹭到坚硬的车厢而感觉疼痛),感觉到父亲虚弱的身体中的生命力似乎正在悄然流逝。强烈的恐慌和心痛陡然间席卷而来,我直觉得全身如同置身冰窟,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。不能哭,决不能哭!我知道,越是在这种危急关头,我就越是要坚强。作为现在家中的顶梁柱,我一定要坚持住,否则事情只会陷入到无可收拾地慌乱之中。